来自木兮的二笔写手。

[晓薛] 影—中篇

—生日贺文,致敬@右半边 

—伪羡忘

-BGM-《悬溺》葛东琪


轻烟袅袅,老人躺在卧榻上,任由发白的鬓须沿着脸庞倾斜,双目稍有呆滞,但还算清醒。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黑衣男子为他施针打脉。蓦地,一贯气血涌入喉头,他昂起头来做势想吐,男子利索地递上盆宇。一嘴黑血就顺势洒在盆宇中。


“无羡。。。。”蓝老先生还想说些什么,又止不住咳了几声。


魏无羡赶紧轻拍其背道:“蓝老先生,保重。这病怕是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了。我每日会定时来为你诊治,你就安心休息吧!”


“我无碍。”蓝启仁定了定心神,直感觉将污血吐出后,体内灵气也得以顺畅,精神跟着好了不少:“我见你用的是道家医术。你何时师承道家了?”


一听这话,魏无羡的眼神迷离一瞬,随道:“蓝老先生莫不是忘了我母亲正是藏色散人。我无意间阅得她留下的医书,刚好能治此症。”


“我怕。。。。。我是中了某种蛊毒吧?”蓝启仁疑惑道,眼睛不知觉地飘向窗外,表情释然得像是心甘领罪的死囚。


“这事就别乱想了。蓝老先生深居简出,行事落落大方,又有何人会加害于你?”


蓝启仁轻笑道:“这世间是非难辨,小人之心更是难测。”他回眼望向这个曾经让他大为头疼的小辈,眼神里竟不知何时起多了一份赞赏:“若不是你连日来为我萧清毒素,我怕已一命呜呼了。”


“蓝老先生还是躺下来歇着吧!”伺候蓝启仁躺下后,魏无羡开始着手收拾身旁的医针,他举止轻巧,干净利落,蓝启仁突然开口道:“你与湛儿的事。。。。”


魏无羡的手顿了顿,表情顷刻间变得有些木纳。蓝启仁心里直怪自己过于保守,并未深思,反倒害怕眼前的孩子是被他的耿直吓坏,于是带着澄清的语调重复道:“你与湛儿。。。。就没想过办个正式的。。。。仪式吗?”


蓝启仁本想脱口说婚礼,但又硬生生地吞了回去。婚礼二字与他们同性间的关系是否恰当,他未有定夺,只能草草以仪式二字取代。但他又急着想表明心意,又道:“你们这样名不正,言不顺的。。。。岂不更加难堪?”


“晚辈还真未曾多想。有劳蓝老先生操心了。”


“你们若是情投意合。我这老古板也不是那么食古不化。你们要是办个仪式,给祖宗一个交代也好,于我也是冲喜之事。”言毕,蓝启仁不禁自责起来,他怎会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,这下可是便宜了眼前这行事叛逆的混小子,不知他此时又会把自己抬高到何种层次,因此不再赘言。


魏无羡并没如蓝启仁想象般,肆无忌惮地笑着满口胡言,倒是不失礼貌地微笑着要他老人家好好休息,就退出了房外,主动化解了蓝启仁自创的尴尬,蓝启仁顿时一阵胸闷,忍不住怪罪自己,当初是怎么瞧这后生处处不顺眼的,岂料此时竟需得其关照。他轻叹地想着,爱之深,恨之切,还好一切还来得及。


关上房门,魏无羡简直松了一口气。蓝启仁已然察觉周遭的变化,云深正面对着一场巨大的浩劫。他与蓝忘机曾有过约定,未免造成不必要的混乱,能瞒一时是一时。此时的他心里却没多大的把握能瞒多久。


现下必须保住蓝老先生的命最为紧要,否则下一个受害者很快就会出现,甚至直接就是上演正剧--一场灭门之难。


魏无羡自认非常了解眼下的敌人,只要自己还是魏无羡的一天,那人就不敢轻举妄动。为了试探他甚至加害他,他也就会是一天的蓝忘机。


此人一向如此。


他的步履轻盈,思绪却令他的步伐显得急促。


他想起那看似冷漠却又包含深情的浅色眼眸道:“若这次阵法再有何闪失,还望道长多多关照蓝氏一族。”


“蓝公子。。。我身陷罪孽,何德何能?”魏无羡忧郁着,终还是开口道:“要不由我亲自试法。。。。?”


“道长不必沉溺于内疚中。一切因果都已落入宋道长的眼里,既然他已表示错不在你,你又何愧之有?”蓝忘机顿了顿又道:“再者我已无法忍受这肉体再度易主的可能性。还望道长体谅。”


“蓝公子。。。。”魏无羡再度对上那如琉璃般带着半透明的眼眸,曾几何时他也曾拥有如此璀璨的眼睛,他望着眼前的人儿对他的脸庞伸出了手,暧昧又疏离。


“我只想再摸摸他。”


这话让魏无羡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。男子之间竟容得下爱慕之情?在他生前,闻所未闻。


/


魏无羡拐了一个弯,沿着长长的回廊地板,就见那白衣出尘的美男子站在廊上的尽头,象是传闻中的望夫崖上的白石雕像,一动不动地直往他身上瞧。


魏无羡眉眼一紧,偶遇的尴尬随着对方出尘的气质逐渐化解,蓝忘机苍白的脸没有过多表情,轻飘的衣衫象是随时会散去的游魂,飘逸得极为不真实。


倒是真正的游魂。他想着。谁能晓得这模样下的灵识早已面目全非。


敌不动,我动。魏无羡的脸上浮出笑意,这戏要做足,为了蓝氏一脉,也为了义城那三年的欺瞒。论演技,他或许从不及这厮,生平自认非常磊落,从不觉得需要动用欺瞒之理。但唯有面对此人,循规路线只有吃瘪的份。以往经历已让他痛苦万分,他绝不会再重蹈覆辙。


如果演绎一个角色就能救助苍生,严惩恶徒,让其尝到自食其果的滋味,何乐而不为呢?


“蓝湛。这么巧?”


“听说你连日来医治叔父。特来看看。”蓝忘机眸光微转道:“叔父貌似病得不轻,不知何病?”


“你何不亲自去问问蓝老先生?”


“叔父身体欠恙,我在此犹豫许久。听闻这阵子你都用道家医术问诊。想来你比任何人都清楚。”


魏无羡径直绕过蓝忘机身边,并无停留之意,道:“就怕这屋里不止我一人清楚。”


“你的意思是?”蓝忘机表情疑惑,脚步跟了上来。


“是蛊毒。”魏无羡眼睛含笑地望了一眼蓝忘机,无声无息地张开第一道网。


蓝忘机似乎不疑有他,再度问道:“云深里有人下毒?”


“这事还很难断定。”魏无羡虽听出试探意味仍气定神闲道:“蓝湛还是万事小心为上。”


他们并肩走了一阵,谁都没再说上一句话。两人各有各的思绪。最后还是由蓝忘机开口道:“这事 。。。。。你打算如何处理?”


“一切皆以蓝老先生的健康为优先。对了。。。”魏无羡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,从袖口中掏出一粒颗状物,指尖转个圈,那物就直往蓝忘机身上去。


蓝忘机停下脚步,接下那粒颗状物,满脸好奇地摊开手掌。是颗糖。


他幽雅地挽着袖子,对着午后的阳光仔细瞧了瞧,晶莹透彻,确实是颗糖。


“这是。。。。。”青丝被风撩起,手中的糖太过熟悉。


“听闻你最近喜甜,刚好身上有这。给。”语毕,魏无羡步履不停地走远了。独留那款白衣在回廊上,孤寂地飘逸着。


/


掏糖举动出自一种习惯。这是这个魏无羡给自己的理由。从拿起糖就自动纳入袖口开始,他就知道自己即便换了个皮囊,也无法令自己与义城那段回忆剥离。


每日一颗糖,给阿箐也给。。。。。。


“道长,我给你背剑,帮你打下手,别嫌弃我嘛!”


亲昵的音调混着沙哑的嗓音,他无数次想象着那人与阿菁是个什么模样。阿菁不难想象,举止一向与他亲密,摸头抚脸都不曾抗拒。倒是那人,看似亲切却总是遥遥相望。他总是与他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,仿佛两人身上皆带刺,一靠近就会扎伤彼此。


唯一的亲密接触,除了一开始为他疗伤外,大概就是在一场如今夜刮着晚风的夜猎中,他无意间抚过他的一缕秀发,带着甘草味,让他想起午间的阳光。晒得发烫的草叶间,弥漫着朝气又活泼的气息。

当时他的嘴角微微扬起,在一片漆黑中,那缕发丝成了某道温暖的光,缓缓地在他心间流畅。

在简陋的义庄,在除不完的邪崇中,他以为日子会永远这样过下去。

直到阿箐问出那个名字:“你认识一个叫薛洋的人吗?”

命运终于收紧了它的魔爪,将他捆得结结实实,无法动弹,最终窒息。

他望向此时身旁与他藏卧在树叶间的少年,相仿的年纪,同样的黑发,他曾无数次想象的那人,若真是眼前这名为蓝思追的少年,该是多么美好的事。又或许是谁都好,就不该是。。。。。

“薛洋。”

“什么?魏前辈?”蓝思追疑惑地看着他,就在不久,这个令他敬畏的前辈连他的名字都叫不清,不免令他担心。

“没什么。。。上次给你发的那道题,你给大家发了吗?”

“都发了。”蓝思追想了想后道:“那易魂之术的理论好特别,照理说实施起来是以招魂为主,却会导致魂魄的灵识过强,进而侵犯施法者的身体。我个人觉得这术法不是图阵出了问题,而是人心。”

“人心?”

“若所招魂魄有什么心愿未了,就会有过强的执念。而施法者的心术不坚,就会被侵蚀。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?”

魏无羡轻叹一口气:“若施法者并非泛泛之辈,所招魂魄也早已看透世间,对尘世无任何留恋呢?”

“景仪有句话说得对。人的优劣是从比较中得来的。施法者再怎么强大,也会有比之强大的魂魄吧!”蓝思追顿了顿又道:“至于执念,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,有些甚至还不自知呢?谁又能保证那魂魄是否早已看透世间呢?”

魏无羡还想出言反驳,耳际就传来一阵刺耳的鹰鸣。蓝思追立即进入戒备状态,叫道:“出来了!”

魏无羡紧随其后,跳下了树,一众蓝家子弟都向着一庞然大物靠拢。那妖物看似一头巨大灰狼,四肢嵌接的却非犬足而是鸟爪,短尾,两排错落的尖牙一前一后地钳满上下颚,在血盆大口中发出鹰唳,令人胆寒。

它因为误入法阵,正被法阵发出的无数根亮绳捆绑,正试图挣脱。一见人群围拢过来,挣扎更甚。大张的嘴突然吐出大片汹涌唾液,唾液褪去,一个个乳白色的人形站了起来,他们虽为人形却无任何五官,手臂衍生出如利剑形状般的乳白利器。

一众蓝家子弟即刻与之迎战,双方打得难分难解。思追在战斗中时不时瞄向魏无羡的方向,见他并未吹笛除邪,也未抽出随便迎战,只是不断以符文压制,心里不禁担忧起来。这妖物幻化的唾液人形不可小窥,动作敏捷怪异,魏无羡再不拿出些真本事,恐怕遭殃。

果不其然,魏无羡刚用纸符震碎一人形,后方的白色人形已做状袭击其后背。思追此时已和他相隔甚远,正欲出言提醒,却巧有一人形向他迎面袭来,他唯有顾及自己以剑格挡。正想着如何脱身,一贯穿灵力的木剑就刺穿眼前人形的胸膛,再往上切裂,人形的上半身随即裂成两半,仓促退后几步又变回一滩泥水。

这要是个真人,该有多疼?思追汗颜地望向木剑持有者,一身洁白长衣已染上无数水渍,长发随着正主的每一道劈砍而飞舞着,那些招数狠戾又疯狂,一剑一式皆以虐杀为准。若不是那春风桃面依旧,根本没人想到他是蓝忘机。

“为何含光君不用避尘?”思追心里暗想,但马上又想到身陷危机的魏无羡,急忙转头查探。只见魏无羡大难已除,身形高挑的黑衣道长已挡在其前。思追暗暗松了口气,却又见蓝忘机边斩杀边向那一人一尸靠拢。

战斗仍在持续。魏无羡却迟迟不动别在腰间的横笛。多亏宋岚的及时出现,才化解了他背部被袭的厄运。宋岚看了他一眼,示意性地将背部转向他。他手中握着拂雪,背上只有一把剑--霜华。

魏无羡的表情瞬间僵硬,早在蓝忘机试法前,就将蓝家与霜华一并交予了他。看着这幽蓝通透灵气包裹着的灵剑,他心中百感交集,这把剑已不再圣洁纯净,早已与大义背道而驰,剑鞘里的是已然干枯的斑斑血迹,有无辜的百姓,有宋岚的,甚至自己的。

对了。还有薛洋的。

他犹豫着,再度握上这把剑,他到底该将它指向谁?宋岚见他久未动静,正欲回头,示意此时不宜多想,就感觉腰部狠狠刮过一阵凉风。腰封被木剑粗暴切开,系在其间的锁灵囊被夺,宋岚很自然地对上那双琉璃般的双眼。蓝忘机带些怒意的脸在瞬间回复平静,锁灵囊已随着木剑来到他的手上。

一切似乎理所当然,就好像他只是在拿回属于他的东西。

宋岚立即眯缝起一双好看的眼睛,魏无羡也盯着蓝忘机不放。蓝忘机这才如梦初醒般,发觉自己失态了,悠悠道:“我见宋道长身上挂着和我一样的囊袋,还以为是自己丢失的。”说罢,即望了挂在自己身上的囊袋一眼。

里头装着的物品顿时引起了魏宋两人的好奇,皆不约而同地多瞧一眼。蓝忘机见他们如此感兴趣,不禁提议道:“要不就用我这袋子来换宋道长的袋子,如何?”

“还回去。”魏无羡终忍不住开口道:“那是晓道长的残魂。把它还给宋道长。”

他说得即认真又严厉,让人无法反驳。

宋岚也会意地对蓝忘机打开了手,木纳的脸上挤出了几分笑意,看在蓝忘机眼里格外刺眼。他白透的肌肤立马涌上些红潮,瞪视魏无羡一眼后,仍将手中的囊袋交到宋岚的手里。

宋岚正接过囊袋,說时迟那时快,蓝忘机不过捏了个手决,霜华立即出鞘,待魏宋两人察觉时,霜华已在蓝忘机手中。蓝忘机连瞧也不瞧这两人一眼,对准那巨狼的头部,挥出霜华,只见蓝光在众人头顶盘旋,闪过魏无羡的眼中,不过一会儿功夫,直达狼妖脖颈,狼妖头部落地,众怪象也立即成了一堆堆水潭。

霜华再度经过魏无羡的视线,重回蓝忘机手中。蓝忘机眼里满是掩不住的得意:“霜华是把宝剑。宋道长似乎用不了啊!”

宋岚的脸沉了下来,他望了一眼魏无羡,魏无羡把脸就别了过去。哑巴凶尸只能默默吞下这口气。蓝忘机得意过了马上又恢复常态,他双手抬剑举至宋岚面前,道:“多谢道长借剑。”

宋岚表情极为不悦地拿回霜华。待蓝忘机离开,去指导众蓝家子弟收拾妖尸时,宋岚才往沙地写字,魏无羡有些尴尬地急忙做出解释:“义城那时,都是他在帮我背剑。想来是那时霜华认了他。”

宋岚的手停了下来,表情显得有些困惑。魏无羡这才看清地面上的字:“他囚你尸首八年,最终因不愿放过你的残魂而。。。。”并未有关于霜华的疑问。

事实上,意识被囚的八年间,宋岚已无数次看过薛洋使霜华剑,早已见怪不怪。他不满的仅是面对薛洋的挑衅举止,他俩依旧无可奈何。

然而,这个魏无羡的急于辩解立马让气氛显得更为尴尬。他立马用浮尘把话扫尽,留下一句:“此地无银三百两。”

写罢,纵身一跃,走了。

魏无羡看着地上的字迹,久久未缓过神来。

/

他在禁制之外遥望。禁制内血泊处处,尸身横七八竖。里头的白衣道者挥舞着湛蓝宝剑,肆意剥夺除他之外的活体生命。他立即握拳敲打透明禁制,想将隔离打碎,阻止眼前上演的悲剧。然而那禁制堪比千年石岩般坚硬,任他如何捶打,只能看着眼前的生命一一亡于剑下。

而持剑者,一名眼覆白绫的白衣道长,嘴角却在挂笑。

他几乎崩溃大喊:“不要!住手!快住手!你根本不知道他们是谁!?”

“对。即天真又愚蠢。连自己杀了人都不知道。”

晓星尘止住了敲打的动作,愤怒地回过头,恨不得把这声音的主人如他的名字般咬碎在自己的齿缝间:“薛洋!”

猖狂的黑衣少年没有脸庞,只是幽幽地往禁制内指道“道长别看我啊!你看你把你的好友。。。”晓星尘立即望回禁制内,此时霜华已插入不知何时出现的宋岚心位。

晓星尘顿感全身无力,跪倒在地。他再次手刃宋岚,并且还是亲眼所见:“不!!”他喊得撕心裂肺,吼天喊地,终于吸引了禁制中白衣道者的注意。只见白衣道者迎面看他,扬起嘴角,白绫随之滑落,露出亮丽有神的眼眸,但那眼里瞬间泪光乍现,表情似是绝望,开口露出的虎牙不再戏虐,悲凉得无声胜有声地恰似已溢到他履边的鲜血。

晓星尘看得心慌,那人根本不是自己,他忘了这世上除了他还有一人能使霜华。只见那人笑得悲戚,举剑抹到自己脖子上。

下一秒,倒下。禁制内无一活人。

所有的喊叫与绝望都戈然而止。晓星尘脑里一片空白,象极再经历了一次自刎。世界很安静,时间不再具有意义。过了好久好久以后,他脑子里只有两个字:

“薛洋!!!!”

他从喊叫中苏醒。汗湿的白衣衫紧贴着起伏错乱的胸膛。无法闭合的嘴里,是喘气声在四处逃窜。他将脸埋向手心,同样的错不能再犯,这样下去谁也救不了。他庆幸阴虎符已被封印,那人太过疯狂。

而他。。。想救的到底是谁?答案映在了梦境中,那凄厉的笑颜。他猛力地摇头,矢口否认自己的念想。

/


兔圈的照料一直是由年纪较小的蓝家晚辈代劳。羡忘回归后,蓝忘机又开始了亲手打理的工作。这样的劳作一直保持至今。蓝天白云下,一团团白色绒毛在草地间奔走,蓝忘机挽起袖子,把饲料倒在草架中。

一倒一放间,魏无羡就已由远至近。他并没抬头,仍旧专注地打理草草堆堆。魏无羡看着那利落的身影,想起在篝火旁削苹果的少年。

他刚要开口唤他。另一个人却从另一边出现,唤道:“忘机。”

魏无羡看过去竟是蓝曦臣。好在他曾于金麟台的清谈会上见过,才不至于慌乱。没想成今天是蓝曦臣的出关之日,更没想会在这里遇见。

蓝曦臣对这对情侣一直保持包容态度,见两人在兔圈附近也不觉尴尬,径自走了过去打招呼。然而行至一半,他的脚步骤停,看着蓝忘机就是问句:“忘机?”

羡忘两人都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表情讶异的蓝曦臣。魏无羡率先反应过来,心想蓝忘机是蓝曦臣的亲弟,大概照个面就能察觉对方与以往不同,为打消蓝曦臣的疑虑,他只能表现自然道:“无羡见过泽芙君。”

蓝曦臣这才看向魏无羡:“原来无羡也在。”蹙紧的眉宇这才松展开来。

“是。我来找蓝湛的。”说罢,挨近了蓝忘机,轻轻地接过他手上倒饲料的盆子,并乘机在他的发鬓间闻了闻,碰了碰那挂在腰间的小袋子,态度极为亲昵。

蓝曦臣咳了两声,说道:“我不过路过此地,就不打扰你们了。”

蓝忘机木纳道:“兄长慢走。”

“泽芙君慢走。”

蓝曦臣点点头。临行之际,仍对蓝忘机投以疑惑的目光。蓝忘机目送着蓝曦臣走远的背影,这才斜目看向魏无羡,有些不太自然的拉远彼此的距离。

魏无羡顿觉好笑,想起那日在兰陵初遇的别扭小客卿,忍不住道:“你就这么怕我吗?”

蓝忘机浅笑:“是怕你介意我身上的兔骚味。”


“有什么好介意的?这些兔子算是我们半个儿女了。”

蓝忘机又楞了半晌,似乎想转移话题:“刚才兄长看我的眼神好奇怪。”

“会吗?你想多了。”魏无羡故作漫不经心道,随即将目光移至那囊袋上。

蓝忘机倒是敏感地捕捉到了,立即用手遮掩道:“你想要?”

“我好奇里头是什么东西?”

“你猜啊?”蓝忘机难得笑得甜滋滋的,这落在魏无羡的眼里并没感到意外,因为那人在他印象中也是这么笑的,只听蓝忘机继续道:“也许猜中就会有奖励呢?”


若此时还是义庄时期,魏无羡相信自己脸上已绽开一道宠溺的笑颜,大概接着就是胡搞瞎猜一通,可他不再被谎言蒙蔽,也不再是那名白衣道士。于是他眼带笑意地看着蓝忘机:“咱们。。。。。。来日方长。”

蓝忘机困惑地望着魏无羡,这话倒是在哪听过。对了。很久很久以前,他亲口和某人说过。

/

蓝曦臣病了,面色发黑,一咳就有鲜血溢出,症状和蓝启仁如出一撤,但又较之严重,他全然处于昏迷状态,只能对他施针治疗,连饮药都有困难。

魏无羡看着蓝曦臣一桌的法阵,竟是自己早前派给晚辈的阵题,心想终究是纸包不住火,他明明为了更好的掩饰这场危机,不惜出卖色相,却还是没让蓝曦臣打消疑虑。

蓝家的状况正在急速恶化,倒下的不只蓝曦臣,还有诸多家丁,以及一些修为较弱的门生。云深已有人传言疟疾做祟。魏无羡握紧了拳,即便再来一世,那人依旧狠辣,自己依旧毫无对策,什么都未曾改变。无力感在心里盘旋,形成漩涡,散尽时依旧是梦里那双明亮又绝望的双眸。

他到底希望他怎么做?揭穿他,把他打得魂飞魄散?还是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如何屠尽苍良?他不明白也不懂。只觉得薛洋给予他好管闲事的惩罚还在继续。

他走近昏迷中的蓝曦臣,见四下无人,坦白从宽道:“泽芙君想得没错。蓝忘机已非蓝忘机。我也亦非是我了。”

他开始自我介绍,曾在金麟台上与蓝曦臣有过一面之缘。说来也巧,那一面之缘正是他缉拿薛洋归案之时,后因这起事故乏生的涟漪而双目失明,故而隐居起来却不想招来奸人相陪,自刎碎魂。没想过了那么多年岁,竟有奇人原想为他聚魂却演变成意外献舍。

而那奇人正是重生后的夷陵老祖魏无羡。

他自阵法中醒来,用了很长一段时间,才接受了要用莫玄羽的身体以魏无羡的名字活着的事实。而那段期间,蓝忘机并没放弃挽救魏无羡的可能。原本用来聚魂的阵法改了再改,成了招魂法阵,仍像回到那与魏无羡失联的13年间,音讯全无。

在无计可施下,蓝忘机主动提议亲身试法,并请晓宋两位道长在旁细观,望能找出法阵出错的缘由。然而一轮法事后的蓝忘机,清醒的第一句话却是:“魏前辈。”

三年相处不是白搭。那可不是只有薛洋才能细细观摩晓星尘的时光,晓星尘也在那三年里多少懂得这性情反复无常的无名少年的喜好。他知道魏无羡在薛洋心里是个什么份量。这世上他会称之为前辈估计也就魏无羡一人了。

所以这称呼立马打开了他的臆想,接下来少年的举动更是印证了这臆想不是空穴来风。醒来的青年疑惑地望着四周,最终将目光落在自己左手的无名指上,那讶异的神情无论如何都与蓝忘机本人的性情违和。

魏前辈、左手尾指、甚至对招魂法阵一无所知。这都在说明蓝忘机的身体已易主的事实。魏无羡于是做了更进一步的验证。坐在床上要求与蓝忘机同房,若蓝忘机只是阵法冲击而导致暂时失忆,那么绝对没有拒绝的理由。可当晚的蓝忘机象是怔了魔似的,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的魏无羡,然后找了个不成文的理由,几乎仓惶地离开宿房。

之后蓝启仁卧病,魏无羡诊治,确实是鬼道蛊毒。而这云深之中,恐怕除了魏本尊有这等本事,就是那在魏之后唯一能修复阴虎符的能人已身在此地。

魏无羡说完,起身替蓝曦臣抚平被单上的皱褶。他不清楚说出真相能否让蓝曦臣得到些许安慰,或许在昏迷中,这些说辞皆是徒劳。他不过是在为自己的无能找个自我安慰的方式,唯一能确定的是,必须终止这每况愈下的报复行径。

门外此时响起急促的脚步

声,来者着急地推开房门,只听蓝景仪慌张地道:“不好了!兔圈的兔子全死光了!”

魏无羡仅是淡定地将食指放在嘴边,避免蓝景仪的声量打扰到病人。他瞳仁落到一旁,并不意外,那无名少年就不只一次和他说过:“道长,我办事你放心。我若要一家人死,就连一条狗都不会放过。”

他当时天真地以为那不过是尽心尽力的另一种形容语句,从不反驳什么。可他现在明白,有些人真的是丧尽天良地连一只可爱的兔子也不会放过。

《续》--》下篇 (点击)



*先试试能否发上来。篇幅太长了。。。会尽快完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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